太平山上的日出

上一個星期我在殯儀館折蓮花。高中時期結交的好友因癌症過世，幾位同學和我盡自己最後的力量幫助他的家人處理後事。朋友的媽媽、哥哥對我們好客氣，即便背負著諾大的悲痛，在我們的面前總是打起精神與我們說笑。阿姨總是不忘問我們要不要吃飯、哥哥總是會替我們準備好咖啡。沒有太多忌諱的家人放任我們把靈堂當成咖啡廳，大家折著蓮花、喝著一杯又一杯的咖啡，在短短幾天內折出一百零八朵蓮花。


當然，眼淚是咖啡因無法安撫的癮，今日以見底的咖啡杯相互道別後，明日的開始又是紅腫著雙眼的招呼。這中間有太多無奈與荒謬，當下有氣憤、有無助、有不捨，只慶幸出殯當晚的晚餐茶敘，阿姨與兄嫂都能包容我們以笑鬧的方式輕鬆帶過，週末過後，大家各自帶著自己尚未痊癒的心，回到各自的城市。


我回到宜蘭，星期一睡著整整一天，星期二和K與參加事務所的尾牙。事務所一向喜愛熱鬧、豐富的行程，因此雖然只是簡單的尾牙，一行三十多人，開了好幾部車子，往太平山駛去。途中停了大大小小的景點，雖說景點也非一般遊客會停下腳步的地方。我和K的同事們走在田埂裡、走入鄉下的小學校，走在堤防邊，同事們在我身邊跑跳嬉鬧，我則專心地讓自己專心在這個旅程，不要分心。


太平山一路的景色美好，出奇的、意外的好。我們先停在鳩之澤泡湯，水質之好，比起礁溪溫泉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夥胡亂煮了溫泉蛋果腹，趕在天黑前上路往翠峰山莊前進。途中峰迴路轉，彎來拐去的山路讓原本精神不濟的我挺難受的，勉強忍住胃裡的翻騰捱到山莊，遇到山頂上的低溫，搞得頭痛欲列。晚餐在山莊的餐廳用餐，差強人意的菜色與味道，光看就胃口盡失。逼自己為了熱量吃了一點，吃完之後反而胃疼。


房間的品質更是令人不敢恭維。山上的溼冷可以理解，但房門打開就聞得到煙味真的讓人即不舒服，棉被也因為吸收過多的水氣而變得潮溼，整晚蓋在身上像是全身浸在冷水池中的難受。一夜不得眠，隔天精神更差。


出發前阿公特別囑咐我得早起看日出，雖然一夜未得休息，也咬著牙起身。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在觀陽步道上，沒走幾步就氣喘噓噓。途中還因為出了滿身汗，又吹著清晨的冷風，身體不適差點暈眩放棄。後來是不知道哪來的意志力苦撐著上山。趕在6點40分前看到日出。


即使吃足苦頭，太平山上的日出還真是美。日頭還未透亮，看著連綿的山峰與宜蘭的萬家燈火，多日來找尋的平靜與安慰在那一刻有了依靠。原來，人得花費這麼多的氣力與折磨才能得到不到半小時的平靜。


下山的路總是輕鬆，吃了了無新意的早餐後，回程還短暫停留在太平山莊，坐了蹦蹦車，也吃了大桌菜。趕在日落前，回到宜蘭的家。兩天一夜的折騰，今天的胃持續與我鬧脾氣，看來這沒有三五天的休息，是不會放過我的。


在正式回復到快樂的阿莫之前，先感謝朋友與家人在這段時間的關心與包容。這個年紀面對人生的無常與生離死別，雖然在書裡面、戲劇裡面、歌曲裡面都預習過千百萬遍，都傻傻的覺得好浪漫，但是現實上巨大的痛苦與陌生讓我知道，人生要修練的課還好多好長。

R.I.P.

親愛的：

謝謝你，謝謝你等待我。謝謝你還記得與我揮揮手。

我準備很多話想跟你說，但是希望你走得安心、無牽掛，我知道只要你記得下輩子我們還是好朋友，來不及說得話，還有更多的冒險與笑話，留給下輩子慢慢的說。

剩下來這輩子的，我們會加倍的為你好好的過。

記得唷，我很愛你。

新年晚餐--冰糖蜜芋頭

新年的第一次正式晚餐邀請K事務所的大哥來家裡吃飯。大哥的年紀也差不多是我們的父母親那一代，平時在事務所管理工務，因為得處理工地、也得看施工圖算預算，這些事情聽起來沒什麼，但是壓力很大。即便工程經費總數看起來很多，但是拆成一個個細項，也是有許多需要大傷腦筋的地方。大哥平時看起來嚴肅，說起話來也中氣十足，頗有威嚴。不過每次我到事務所蹓躂，大哥也總是會和我點頭微笑。大哥對待K也不錯，說起話來多些耐心，趁著農曆年前，請大哥來家裡吃飯，希望藉著簡單的菜飯聊表感謝之意。


考量大哥是傳統的台灣胃，我弄了一桌台菜。K交代避免將晚餐的菜色過於複雜，怕是大哥吃了會有壓力。於是我做了冰糖蜜芋頭當開胃小菜，簡單的烤了香腸、烏魚子。鹽烤了一隻魚，炒了兩個菜，弄了一鍋湯，再附上紅豆甜湯收尾。一桌六人，在低溫的夜裡，簡單吃飯、開心喝酒。客人嘴甜，不吝嗇稱讚我菜做得好；客人心好，很捧場的將所有的菜飯都吃完。謝謝答應邀約的大哥，謝謝過去一年對K的照顧，來年也請多多關照。


第一次做冰糖蜜芋頭非常成功。沒有上海菜館做的漂亮，但是味道挺不錯的。我在習慣買菜的菜販那買了很棒的芋頭，之前買過一次，拿來炸，芋頭的香氣溫和迷人。拿來煮火鍋，綿密紮實。這次買來做蜜芋頭，香甜可口。打算下次買來做芋頭飯。


菜販很細心，都會幫忙先將芋頭的皮削掉。我屬過敏體質，處理部份食材很容易起疹子，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喜歡自己動手，唯有芋頭例外。在英國自己動手做過一次芋頭蛋糕，蛋糕做好了，手也腫大了，癢了好幾天。那次經驗後，對芋頭皮產生恐懼。


我從小就喜歡吃芋頭。尤其是芋頭的相關產品，從來沒有排斥、拒絕過。小時候的夏天晚上，我和弟弟妹妹總是會央求爸媽帶我們到八卦山腳下吃芋頭冰。芋頭口味應該是最道地台灣味的冰淇淋了，這也一直是我評比各家把哺的標準。台式冰淇淋店家只要芋頭口味做得好，一定大受歡迎。童年時期，還會有個阿伯騎著改良後的腳踏車，沿著大街小巷的叫賣，天氣熱的春末夏初開始，一直到夏末秋初的時節，每天放學回家，就是等待5點會經過家門口的把哺阿伯，然後跟母親討個10塊錢，飛奔到樓下買芋頭口味的把哺。那時候的口味單純，爸爸媽媽只要花個幾十塊錢的把哺，我就會心滿意足。現在就不同了，男孩子捧上近百元的Häagen-Dazs或是Cold Stone，都不見得討我歡喜。


芋頭蛋糕也是我的最愛。小時候的生日如果能夠吃到芋頭口味的生日蛋糕，不自覺的會認為那年生日爸媽特別重視我。後來有一陣子芋頭蛋糕反而不那麼流行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mousse蛋糕、黑森林巧克力夾櫻桃陷、或是水果蛋糕，這些都沒能像芋頭蛋糕給我無可取代的滿足與快樂。這個傳統的味道，我們全家人都喜歡。我也說不清這個不中不西的組合，為什麼就這麼對我的口味，無論入什麼菜，總是皆大歡喜。


冰糖蜜芋頭的做法很簡單，主要還是芋頭的品質要好。
今天我只買了一顆芋頭，切成大塊放在小鍋內加冷水用中火煮開。煮開後用小火煮熟透。
我用筷子試一試芋頭的熟度，全熟後，放入冰糖跟一杯熱水，繼續煮約10分鐘。
10分鐘後，加入半杯的米酒跟冰糖，闔蓋小火煮15分鐘，即可。


加米酒的做法是從電視上學來的，煮之前還有些猶豫。煮好後試吃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果真把芋頭的味道往上提升，讓香氣更有層次。這個芋頭上桌後，連不太吃澱粉類的K都稱讚好吃，直說可以常常煮給他吃。我想跟我一樣喜歡吃芋頭的朋友，也可以試試看。

跨年

跨年的那晚，我和K在公路上趕路回家。猶記前年還在台北城討生活時，跨年夜下班後已經是11點了，溜出了同事的跨年party，K來接我到朋友家的頂樓喝著溫熱的清酒看101的煙火。今年我們決定要把時間給都落單的父母，先是陪陪我的父母，再去陪陪K的父母。


原以為能趕在倒數前回到家裡，和轉撥的煙火一起倒數，終究還是差了那幾分鐘，可惜我連酒都備好了。


元旦我和爸媽、阿公阿嬤還有大伯、大伯母去了趟信義鄉，爸爸吵著要賞梅花。一行人兩輛車到了烏松崙，一路上車龍綿長，好險我和K備妥了足夠的零食，沒有失去耐心的抵達目的地。梅花如預期中的少，想必是因為天氣的關係，不過不減出遊民眾的興致。許多家庭備妥茶點，有模有樣的在梅花樹下茗茶、聊天，也是一種情調。


阿嬤因為行動不便、加上中風後失憶症加劇，我們分批走上步道賞花，先回來的或還沒輪到的，就陪著阿嬤，讓她心安。沒停留多久的時間，又尾隨著車龍下山回去。回彰化前繞道南投中興新村，嚐了我思念很久的蔥油餅等北方麵點，味道依舊是記憶中的美好。元旦的家庭日就在很懷舊、很溫馨的過程中結束。


新年第二天和K的父母先是在餐桌上吃了一頓緩慢的午餐，飯後繼續帶著零食上牌桌，又是消磨一個下午。晚上陪K買了一瓶泥煤味重的威士忌，他喝酒、我飲茶，還有一整晚的電影相伴。


愉悅的三天假期在週日趕回台北吃囍宴劃下句點。沒有瘋狂的倒數和酒精助興，能和重要的人在一起說上幾句話、吃個便飯；和在遠方的朋友傳封訊息，知道彼此都將對方掛在心上。新的一年能這麼有情有義的開始，也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