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伍國柱<<斷章>>

那是一個很rough的一週，情緒很多，卻一個可以說話的對象都沒有。

星期五詩丹小姐傳來訊息，問我想不想要<<斷章>>的票，其實我那時候

是有私心的，雖然本來就是想要看得表演，不過那時候錯過台北場的時候

也沒有很積極的去找台中的票。私心在於，既然有個機會可以離開家裡，

一個人，那有什麼不好？





於是，我一個人站在表演堂門口，等待詩丹妹妹。因為曾未見過，和詩丹也

只見過兩次，很害怕自己認不出來。沒想到詩丹妹妹遠遠的走來就被我認出來

氣質、體態都非常相近的兩位，讓我非常驚訝。說話的語調與音韻要細分可說

非常吃力。我忍不住對詩丹妹妹說：妳跟詩丹長得好像喔～詩丹妹妹用輕盈語調

笑笑的對我說：喔是阿，因為我們是雙胞胎阿。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呆，居然沒有想過長得如此相近的親人其實是雙胞胎的機率有

多大。



不過，不擅長跟第一次見面的人正常交談的我，很快就沈默了。其實我還是有點緊張，

某種程度上我覺得無法與平靜的心和初次見面的人禮貌交談實在是因為受限於我龜毛

扭捏的個性所致。由於沒有透過第三者正式介紹，常常會有種像是少穿一件褲子或衣服

般的害羞、尷尬，明明已經舉起手想要擁抱又不知道該不該提高一點、緊緊抱住對方，

所以最後只能訕訕然的把手再插回口袋。





詩丹妹妹非常體貼，或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和陌生的我說話，於是我們也算是在某種

沒點破的氣氛下，安然的渡過一個多小時的表演時間。





看舞蹈表演所得到的震撼力和戲劇帶來的影響是截然不同的。有時候我喜歡看戲，有些

時候我則愛看舞蹈。這裡我用時候這兩個字，其實想要說的是一段特定的時間或階段。

這我在當時沒有辦法察覺，總要到很久之後，慢慢整理自己過往的情緒歷史，才有辦法

清楚的理解自己的選擇。





伍國柱是一位非常年輕的舞蹈家與編舞家。很驚訝他在大學時候才開始學舞，大學畢業後

到德國接受學院式的專業訓練，一直到他過世這幾年，他能夠孕育出如此豐富又驚人的作品。

<<斷章>>是很赤裸的一部作品，很強烈(intense)，很有力量(powerful)也很動人(touching)。





在演出前詩丹妹妹借我翻閱一下節目本。我讀到以下伍國柱記在筆記本裡頭的片段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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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在德國一個地方報紙徵友欄看到的徵友廣告：

<我，四十歲，男。想找一個年紀差不多的朋友，但是不要扯性關係，我只想說說話。>



原來每一個願望的背後，都藏著一些失望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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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演出後我當然還是乖乖的排隊買了一本節目本回家。然後在一個人走回台中

火車站的路上，我心裡很滿足，在演出中忍住的淚從眼角慢慢流出來。在一個人回彰化

的電車上，我仔細的閱讀節目本的每一個字句。







幕拉起的時候我看到一棵枯樹，這讓我想到愛爾蘭劇作家貝克特世界中最富盛名的樹。

有一群人他們圍在一起，有個人握著一顆氣球。在無聲中，氣球飄走了。



人，驚恐、難過、失望、歡樂、焦慮、痛苦、無奈、抵抗、期待。





舞者藉由肢體呈現出一連串重複性的單元動作，如抓癢、跺腳、嘆息、掐頸、吶喊、

搥胸等等表達出對人生的種種無奈、壓抑的孤獨感。



不過，伍國柱終究是一位樂觀的人，即便人生有多少不堪、苦楚，他還是希望著可以在

跌到後，再站起來微笑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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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時候的人希望上天下雨時，會跳舞。

希望驅魔的時候，也會跳舞。

慶祝豐收的時候，哀慟親人死去的時候，一樣跳舞。

我們伸展我們的肢體的時候，究訴說著這些願望的祕密。



現在的人不再慶豐收，不再祈雨，不再驅魔，但那個失望與願望的部份依然存在。



我仍在編舞，希望可以舞蹈這一些願望，希望透過舞蹈，也和人說說話。

算是人到了一個一定年紀的時候，問的一些問題。



我希望在<<斷章>>裡，舞動些希望，單純地透過舞蹈，和人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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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人究竟孤不孤單，我不想要多費心思去討論。而我清楚，那個星期六的下午，

我坐在表演廳裡，看著台上的舞者盡情的舞著，我彷彿看到未曾謀面的伍國柱

緩緩的舉起手來，環著我，輕柔卻誠懇的把我擁入懷，然後我那再也忍不住的孤單

淚水，由他幫我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