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手風琴

那間在轉角的餐廳來回散步幾次都沒被注意到。

我猜想妳們當時的心思一定都不在飲食上，不然

櫥窗佈置的幾隻大貓一定很容易就吸引妳的注意。



就姑且稱之為貓餐廳吧！那個夜晚妳們入內用餐

看上的就是門口那幾隻撇著頭的貓以及傳統的裝

潢、擺設。



中年的女服務生領著妳們到角落的位子，剛好鄰著

駐店演奏的手風琴爺爺。他一首首彈奏的民謠偶爾

穿插幾首耶誕節應景的曲子，雖然有時稍顯單薄倒

也把氣氛吵的很熱若。



有幾位同是英國來的伴侶，年紀大概都超過半百，

老夫老妻偕伴來旅行，大多不太說話，桌上一定

擺著用英文寫的旅行書。沈默的吃著捷克料理、

也不忘點份薯條或是馬鈴薯來懷念懷念一番。妳們

點了牛排還有一份兔肉，配上招牌的黑啤酒。聽著

手風琴的聲音，沒有什麼困難的把東西都吃完了。



選擇坐在餐廳後面的我老早就訂好位子，雖然只有

一個人用餐我還是很謹慎的訂好位子。跟餐廳說好

要大一點的位子，果真就給我一個六人座。這個位置

頂好，夠寬敞也夠隱密，至少我可以離開多數的人，

把 距 離 拉開。



我想妳一定注意到我了，雖然我知道我的行為 看 起 來

一定非常詭異，很難不被注意到，不過妳很明顯得

是會特別留心身邊的人、事、物，偷偷觀察妳這麼久

妳從沒讓我失望過，那些刻意設下的小測驗妳也很

輕易的就通過考驗，我實在不太擔心妳的反應。



反倒是我，能跟妳這麼近距離的長時間的接觸還是

第一次呢，為了讓我的行為 看 起 來 不那麼不自然，

我刻意走到妳身旁的走道，拿起相機一陣胡亂拍，

就是為了讓妳以為我是個古怪的觀光客（古怪當然比

一般、普通要來的出色許多）。妳知道我連旅遊書

都準備好了，為了減低風險，還刻意挑了本非英文

的旅遊書。這下妳應該覺得我是個連英文都通不懂得

古怪的中年人吧！



老人的手風琴彈奏的曲子節拍越來越緩慢，偶爾他也會

停下來喝口啤酒。總是在彈奏兩三首曲子後他會在小費

疊旁的紙條上寫些東西，放下筆、喝口啤酒再回到他的

音樂。離開的客人總不忘走上前來再小費疊上放些零錢。

爺爺沒有什麼目的，也沒有人跟他點曲子，一切都很隨意

的進行。



我則因為沒有辦法一直注視著妳而感到心情緊繃，拍照

的伎倆用過了移時也想不到可以再接近妳的方式，慌亂

之中我居然點了菜單裡面大半的食物。等意識到情勢已

不可收拾時，桌上早就擺滿多數都叫不出名字的菜餚。



我用破爛的捷克文跟著侍女交談，情商是否可以把一部份

的菜退回去，畢竟對於一個人來說實在是有點過分的多。

在爭執之中我還得偷偷注意妳的反應，深怕怡不小心就被

妳發現了，不過後來回家檢討想想，聽不懂捷克文的妳頂多

猜想我們在聊天，不可能了解到我們的對話內容。



妳跟男人依舊有說有笑，不時拿起相機位對方拍照，我心裡

暗自咒罵，忍不住把另一份牛排也吃完了。妳們並沒有花很

多時間用餐，吃完後也不打算多坐一會，妳好像對著男人說

了些什麼，只見他笑了一下，摸摸妳的臉對著妳點點頭。如

果我是那拉手風琴的爺爺，我一定就會聽到妳們的對話。



妳走了，留了小費在老人的碟子裡，從我面前走過，我知道

妳一定看著我，為了避開妳的眼神我把頭埋到食物堆中，刻意

避開妳的眼神。我聽到門被打開又再度被關上，妳還是離開了。



拉著手風琴的老人放下樂器，拿著啤酒走到我身邊坐下。他把

那張紙條推到我的面前。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多數卻無法

辨別。他點起一支煙，很專心的抽著，彈彈上面的灰燼，對我

笑了一下。他拍拍我的肩膀，沒多說什麼就離開了。